吸血鬼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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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佩辛走入帝国大厦86层一间隐秘的办公室,老乔伊从座椅后热情地迎出来,大力拥抱他。

  “好久不见,老弟,还记得我说要为你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吗?”老乔伊边说边打开办公室里面一扇隐秘的大门,“喂,出来吧。”

  从里面走出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有点腼腆,但眼睛却神采奕奕。老乔伊耸耸肩,摊开双手说:“老兄,看在我帮你赚足佣金的份儿上,你不介意帮我带个学生吧?”

  “我才没兴趣教一只菜鸟。”范佩辛露出不屑的神情。

  “相信我,他是我为你精挑细选出的好苗子。”老乔伊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他身上具有血脉传承的力量。如果能把他调教出来,我敢打赌,他会成为一个不逊色于你的好手。”

  传说中,某些拥有远古血脉传承的家族,每隔几代,就会诞生出一名开启天赋,拥有匪夷技能的天才。范佩辛心中一动,点燃一支雪茄,慢慢向年轻人走过去,傲慢地把一口白烟吐在他脸上:“告诉我你的名字,小菜鸟。”

  “我叫康柏,先生。”康柏忍不住咳嗽,却仍是恭恭敬敬地回答。

  “康柏?”范佩辛挑挑眉,又问,“哪里人?”

  “肯塔基,先生。”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没有了,我的父母都已经过世。”

  “哈!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老鸟终于难得地发出赞叹,“亲人是什么?那就是牵挂。一个人一旦有了牵挂,总是不会舍得拼命。”

  范佩辛完全无视康柏的愤怒,转过头,冲着老乔伊喊:“最近有什么轻松点的活吗?”

  “宽街听说有吸血鬼出没,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有人遇害,市政府出五百块要求把他驱逐走。”

  “好吧,就是它了。跟我来,小菜鸟。”

  

  夜幕降临,老鸟带着菜鸟行走在宽街拥挤的人群中。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只吸血鬼,哪怕是迟上一秒,就有可能多一个人受到伤害。”康柏在一旁严肃地说。

  “其他人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人死去。”范佩辛头也不回地一边说,一边四下观察。突然,他快步向一个卖烤肉饼的小摊走过去,对着那个健硕的大块头摊主和气地笑了笑:“嗨,老兄,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对不起,我好像并不认识你。”摊主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要紧,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找到共同话题。”范佩辛嘻皮笑脸地搂住摊主的脖子,向旁边阴暗的小巷子里走去,康柏呆了呆,赶紧也随后跟上。

  “为了节约彼此的时间,咱们就不要拐弯抹角了。”范佩辛搂着大块头亲热地说,“您瞧,最近宽街的治安越来越不好了,虽然受到袭击的大多只是些酒鬼、妓女之类,但数量多了,难免也会引起恐慌。所以,如果您愿意换个地方觅食,可就帮了我大忙啦!”

  “什么?觅……食?你到底在说什么?”大块头像看疯子一样,警惕而又不安地看着范佩辛。

  “拜托,爽快点好吗?我真没什么兴趣跟你磨牙。”范佩辛的双眉不悦地拧成一团,一拳打在摊主的小腹上,痛得他满脸扭曲,像虾米一样蜷起身子。随后范佩辛的右膝狠狠地顶上去,伴随着“咔嗒”一下,明显是鼻骨碎裂的响声,摊主仰面踉跄几步,半张脸都血肉模糊地绽开了……

  “别打了!也许、也许你搞错了!”康柏终于忍不住,奋力冲上前,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范佩辛拉开。

  “你是说……我搞错了?”范佩辛喘几口粗气,故作疑惑地问,“那么,麻烦你过来帮忙确认一下。”康柏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范佩辛伸出手,示意菜鸟拉自己起来。可菜鸟才伸出右手,就被范佩辛牢牢抓住,同时从腿上抽出军刀,飞快地在上面割出个口子,血立即像泉水一样从伤口涌了出来。

  “传承远古神秘种族的血液,对于吸血鬼来说,就像鸦片一样难以抗拒。传说,如果哪个吸血鬼能够品尝到一千个流淌着远古血脉的人的鲜血,盗取对方的能力,那么他将进化成为血之君王……”

  范佩辛低沉的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只剩下半条命的大块头,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忽然,他紧闭的眼睛蓦地睁开,碧绿的眼眸中跳跃着炽烈的地狱之火,一张裂至耳根的血盆大口贪婪地向流血的手臂扑咬过来。

  康柏的手在眨眼之间变成了青铜的颜色,硬度绝对可以磕断吸血鬼的满口獠牙。只是,老鸟的动作更快。吸血鬼的大嘴刚刚张开,就发现自己的口里多了件硬硬的东西,那是柯尔特军用左轮的枪管,枪机已经张开,处于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慢着!慢着!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吸血鬼尖叫起来,眼眸里闪耀着惊恐和哀求,“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留在宽街,只是喜欢这里的艺术氛围。”

  范佩辛悠闲地吹起口哨:“哦,这样多好!我们早就该这样开诚布公了。”

  “我可以立即离开宽街,不,我会立即离开这座城市!”

  “如果五分钟前你这么说,我会非常高兴。不过现在……”

  吸血鬼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放心,我懂规矩的。”说着,他掏遍自己全身的口袋,把里面的钞票统统搜出来,哆嗦着捧在手心,范佩辛看了,却只是同情地摇头。吸血鬼只好咬咬牙,又心疼地摸出一只金怀表。

  “我就只有这么多了。”他可怜巴巴地说。范佩辛欣然将手枪插回枪套,另一只手则快速地接过钞票和金表。吸血鬼连滚带爬地没入巷子深处的黑暗中。

  “你这样做,太可耻了!”菜鸟亲眼目睹这场黑色交易,脸涨得通红。“市政府只是雇我们驱逐他,并没有要求要杀死他。”范佩辛漫不经心地解释,随手点了几张钞票递给菜鸟。

  菜鸟的怒火可没那么容易被浇熄,他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范佩辛轻佻地微笑着,用一根手指挑起康柏的下巴:“人活在这世上,总得对一些东西妥协。既然如此,咱们干吗不把身段放得更低一些,为自己弄点儿好处呢?”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沉默半晌后,康柏低声说。

  “去吧。”看着康柏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范佩辛脸上的微笑慢慢转化成为讪笑和冷笑。哪怕是用脚趾头想,他也知道这个菜鸟要去做什么,不过他并不打算去阻止。年轻人总是要吃过亏后,才会懂得天高地厚。

  范佩辛转身走出小巷,来到一个表演魔术的小摊子前。穿着破旧高帽的魔术师,脸上带着夸张的表情,十根手指头往虚空中弹奏起欢快的音乐,五六个小丑模样的木偶,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这的确是一场精彩的表演,以范佩辛的眼力一下子就看出,这并不是普通的魔术,而是一种隔空操纵的血脉技能。

  “查理真是老了,表演越来越退步。记得以前,他至少可以操纵二十个木偶舞蹈……”几个观众的窃窃私语,随风飘进范佩辛的耳朵里。他的笑容凝住,眼皮飞快地眨动几下。“妈的。”他喃喃地轻骂一声,然后猛地一跺脚放声大骂,“真他妈的!”

  在拥有传承远古血脉的家族中,性格越是偏激执拗的后代,就越是容易激发出血脉中含藏的力量。“我只是喜欢宽街的艺术氛围。”那个吸血鬼曾这样说过。他当然会喜欢宽街,因为除了疯人院,宽街庞大的落魄艺术家群体,是最容易产生偏执狂的肥沃田地。他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些刚刚激发出血脉力量的传承者,每次只吸取他们身上一点点的鲜血。在没有引起人们重视之前,他已经通过这种猎食手段,窃取了无数传承者的奇异能力。

  “希望我是错的。”范佩辛一边快步赶往小巷,一边这样祈祷。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猜想,那么刚才那个吸血鬼,绝不会像他刚刚表现出的那样软弱和无能!才踏入小巷,陡然间,“轰”的一声巨响,巷子的一侧砖石飞崩。一个人影直接从那边撞飞了过来,重重倒在地下。倒霉的血脉传承者,虽然拥有将肌肤青铜化的特殊能力,但在吸血鬼犹如鬼魅的快捷身形下,只能挨打却没有任何的还手能力。

  “嗨,住手,老兄!”范佩辛大叫。受到干扰的捕食者回头看了他一眼,身体像猎豹一样灵巧地跃起,急速拉近与范佩辛的距离。范佩辛的双眼轻轻眯了起来,当那只吸血鬼的拳头快要碰触到他的脸时,他忽然以左脚跟为轴,画了个半圆,转到吸血鬼的身后。同时右脚鞋尖弹出一截刀片,迅速戳向吸血鬼的脚踝。锋利的刀片划过吸血鬼的脚筋,感觉却像切割到一块干枯的老树皮上。枯干的筋络先是收紧,然后一跳,刀片顺着对方的肌肉而滑开,范佩辛几乎站立不稳。

  吸血鬼抓住时机,脚一蹬地再次返身向范佩辛逼进,他一手抬起挡住范佩辛左臂的仓促攻击,再一脚把他踢得踉跄倒退。不过趁着这个机会,范佩辛终于腾出空掏出了他的柯尔特。吸血鬼优雅的身影慢慢地从烟雾里浮现出来,看到范佩辛的手枪时,他眉毛跳了一跳:“该死!是你们先不讲规矩死缠烂打。”

  “别这么说,这只是个误会。”范佩辛微笑着把枪口放低,摊开双手,“这小子是个菜鸟,你知道菜鸟总是比较容易冲动的。”

  “嗨,你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搞不清楚状况的康柏大声喊道,“这家伙吸了很多血脉传承者的血,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进化成血之君王,到时候就没人能对付得了他了。”但回答他的却是一记狠踹。

  “我们讲和吧,这种无谓的战斗,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范佩辛一边吸着凉气一边提议。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只要干掉你们,吸光地上那个小伙子的血,我就可以再次进化。你最好别怀疑我的能力。”

  “没错,你的确很强。”范佩辛承认,不过也不忘记提醒他,“但是,你敢肆无忌惮地,在这座全世界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里,释放你的全部威能来对付我们吗?”

  吸血鬼有些忧豫了,作为一种害怕阳光,有致命弱点的生物,低调才是生存的王道:“你能确保,绝不再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

  “当然可以!我可以用我祖母的名义发誓!”范佩辛把枪扔到地下以示诚意。

  两人握手成交,但两只手即将接触的瞬间,清脆的金属交击声陡然间响了起来,漆黑的巷子里,军刀与吸血鬼的利爪拉出的火花形成了长长的光路。两道身影不断交错拼杀,一时间令菜鸟眼花缭乱。

  吸血鬼轻松闪过当胸刺来的一刀,下意识一拳将范佩辛打飞。范佩辛在地下翻了几个跟头,恰好落在刚才扔掉的柯尔特边上。他顺手抄起手枪,将弹膛里的子弹在第一时间全数倾泄出去。银制的子弹在吸血鬼的四肢、胸口,掀起片片血花。但吸血鬼的肌肉蠕动着,伤口很快愈合恢复,一步步向范佩辛逼来。

  范佩辛掏出身上所有的手榴弹、烟雾弹、闪光弹,以及其他能从他身上摸出的任何大威力武器,一股脑向吸血鬼丢去。然后一把把康柏从地上拉了起来,飞快冲出小巷,融入密集的人流中。

  

  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细微尖锐的声音。这异响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如同潮水一般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范佩辛拉着康柏飞快地躲进一间看起来很结实的屋子里,他透过窗户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才发现宽街的上空,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蝙蝠,吸血鬼扑着长长的黑翅,从蝙蝠群里钻出,发出嗜血的狂笑,他的身形在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残影,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血雨纷飞。

  跟随着吸血鬼发动攻击的还有他召唤而来的蝙蝠,数以万计的蝙蝠不顾性命疯狂地朝人群发动攻击。人们为了躲避攻击自相践踏,场面混乱不堪。

  “该死……”范佩辛咒骂道。这一刻,吸血鬼展现出来的实力和疯狂,令他也感到胆战心惊。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人们需要我们的帮助!”康柏激动地大叫,但换来的,只是一记响亮耳光。

  范佩辛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恨不得现在拿出一个包裹把这个菜鸟装起来,再贴上邮票,然后寄回他那该死的西部老家。

  “我们不是救世主!我和你都不是!”老鸟范佩辛气势汹汹地扼住康柏的脖子,把他顶到墙上,“听着,别以为你所从事的是一件多么高尚的工作,更别以为我们需要具备什么伟大的情操。我们只是一群苦力,就像清道夫或水管工那样的苦力!富翁和政客拿出点小钱,雇我们清理掉令他们感到不悦的肮脏污垢,仅此而已。不要学大人物假惺惺的慈悲,那是有钱人才能有权享用的奢侈品,是他们用来掩盖贪婪和罪过的假面具。对于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来说,生存才是头号大事,哪怕像土狼那样猥琐卑微地生存。”

  这才是传说中那个热血、刺激,同时也不乏浪漫的吸血鬼猎手的真实生存状态吗?小菜鸟怔住了。他瞪着范佩辛,努力想从老鸟的神情中找到哪怕一丝说谎的证据。

  “回家去吧,菜鸟,这座城市不是你梦想起飞的机场。”范佩辛慢慢地松开手指。康柏沉默了,身子也一点一点地佝偻下去。

“也许现在不会,但以后你肯定会感激我的。”老鸟如是宣称。

  忽然,老鸟看见康柏蜷缩的身子渐渐膨胀,弯曲的腰杆也慢慢挺直:“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任性而不成熟的人。”康柏轻松地笑着说,“我想进城,于是就进了;我想做吸血鬼猎人,于是就做了。我总是如此,按照自己的心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这样,到我老了的时候,对我的儿子、孙子,讲起当年的故事时,我才可以骄傲地宣称,我曾经精彩地活过……”

  范佩辛觉得肺和胸腔火辣辣地灼痛,似乎连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也因此变热甚至沸腾。

  “不,你不会有那种机会的。只要你走出这扇大门,必定会死在外面那条冰冷的宽街上。别用那种该死的目光看着我,我是不会陪你一起去发疯的。”范佩辛板着脸说,瞳孔里有幽幽的莹光在跳跃。

  “好吧,也许我真没那种机会了。但是,我至少可以对自己说,我没有辜负自己,没有辜负老天赋予的,每个人都仅有一次,一旦做出选择就不可能再重来的生命。”说完,康柏迈着坚实的步伐,向大门口走去。

  “好吧。永别了,你这只该死的菜鸟!”范佩辛再次大骂。不单是因为菜鸟出人意料的愚蠢行为,更是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体内部沉寂已久的某种东西,竟然在这一刻蠢蠢欲动,让他抑制不住地战栗不休。

  这年头,比拥有良心更糟糕的,莫过于只将良心让狗啃掉一大半,却把剩下的一小半吝啬地藏好,掩埋在胸腔自以为永不会触及的最深处!

  “这只幼稚的菜鸟。”他忽然摇头失笑。然后抽出腰问的左轮手枪,伸手慢慢打开面前那扇曾被他亲手关闭的门……

  

  “我错了,我不该把康柏交给你,真的不该。”老乔伊哀叹,心疼得眼泪直掉。

  范佩辛耸耸肩,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那只该死的吸血鬼力量大得惊人,只一拳就打断了他的三根肋骨。

  “但他还活着,是我保住了他的小命,不是吗?”

  “可他现在对我来说,还不如死了的好!断了一条腿,全身多处骨折,好吧,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因为失血过多,丧失了血脉传承的能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就算伤养好了,以后他也只能返回西部去放马!由于你的过失,使我损失了一个未来的好帮手,也葬送掉了一个优秀小伙子的前途!你该感到羞愧!”

  长久的沉默后,范佩辛的嘴角忽然鬼使神差般勾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弧度:“就算葬送了他的前途,但是至少……至少他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良心。对于一个还没来得及被这座城市释放出来的废气所污染的小伙子来说,这是件好事,不是吗?”

  “你这个冷酷狡猾的混球!”老乔伊先是狐疑地看着范佩辛,继而仿佛想通了一般,亲热地骂道,“没错,一个具有血脉传承力量的吸血鬼猎手,的确会对你现在拥有的地位造成威胁,那么在他成长起来之前,就果断地扼杀掉,哪怕名声遭受点损失也不是不可接受。哈,老混球,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就是这个!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

  范佩辛脸上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刚才那种神秘的微笑,他信步走到窗边,从帝国大厦顶层居高临下地眺望脚下那些如工蚁般忙碌往来的人群车流,并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雪茄,吸了一口后,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乡下曾经有过一个女人。当然,我进城之后就把她给甩了。不过后来我听人说,她为我生了个儿子。好像……”一缕白烟从范佩辛的鼻子里喷出来,然后袅绕盘旋,笼罩在他的脸上,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好像也叫康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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