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蓝天与禁区的草原相伴到天边,看不到尽头,只是纯蓝与碧绿的辉映,带着圣洁奔向远方……
83号哨所是距阵管连最远的哨所,因为坐落在一个山沟里没有通路,军马成为哨所官兵巡山的唯一交通工具。2004年,我被分配到这里,从此开始了我的哨所生活。山是寂寞的,禁区里的军人是寂寞的,这种寂寞山外的人无法想象。在他们眼里,这种寂寞的生活很静秘,似乎是一种超越生活的宁静与致远,但谁能体会这里的苦?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一种相依为命的战友情一直在萌芽生长。
哨所里只有老班长和我,还有我们的无言战友——军马黑豆。黑豆在哨所里5年了,老班长来哨所的那一天,它也被从骑兵连调到了这里,黑豆和人一样,当它离开了热爱的群体去投入另一个陌生世界,这对它的心灵是一种摧残。班长说,黑豆来的时候暴躁无比,根本没法靠近,为了拉近和他的感情每天都喂它好几回,甚至把连队给养的花生全都喂给了它,每天试着给它梳毛,黑豆最终接受了班长,接受了它所要承受的寂寞生活。
那一天,我分到了哨所,班长带着黑豆在山腰那里等我。黑豆见我背着行囊上来,满山狂奔。班长告诉我,这是黑豆这几年养成的习惯,只要有新人,它都要以这样的方式显示它的高兴。
可我却不一样,刚来时,对分配我到这最偏远的哨所有很大的意见,带着很大的情绪。第二天,班长带着我去喂黑豆,黑豆见了我们很高兴,来回移动着脚步,发出突突的鼻声。班长突然听到有电话响,急忙把东西给我让我去喂黑豆,他跑去接电话。我闻着有些味道的草料,看着空旷的雪山,一下子来了无名的火气,狠狠地踢了一下黑豆。这一幕,正好被回来的班长撞见,班长当即喊了一声:“你想干啥?”我没想到班长能看见,红着脸站到一边,班长走上前抚摸着黑豆,对我说:“以后,我们要在这里相依为命,你有怨气向我撒,它不会说话,但通人性,好好对待它。”这时,黑豆的眼里似乎有泪花,走近了我,在我的身侧不停地点头,好像是在安慰我,班长看到这一幕哭了,我也哭了,就在那一瞬间,我彻底地喜欢上了这位无言的战友,开始了哨所里相依为命的生活。
在这个生命禁区里,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相依是血浓于水的战友情,而我们与军马这个不会说话的战友,那种感情似乎也超越了一般的战友情,我们怕它冷了,怕它饿了……黑豆也随时随地都要跟着我们,好像一刻见不到我们,它的情绪都要变坏。
转眼间到了冬天,我也渐渐地适应了这里,但离开这里的想法一直没有断。可到年底了,营里还没有调换我的想法。那一阵,我的心情又是不好。一天,我要带着黑豆下山领给养,班长不让我去,说凭他的经验看要变天,要是下大雪就可能封山,可我坚持要去。班长看我有情绪,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依了我。下山到连队,要走六七个小时,我特意给黑豆装了一些黄豆,留着路上喂它。
天空晴朗,我在心里嘲笑着班长的经验,带着黑豆悠闲地往山下走。两个小时后,只见北边一团乌云压过来,随后就是狂风暴雪,前面的路根本看不清,我只好拉着黑豆进到一个废弃的工房里。转眼间一个小时过去了,由于山坳窝雪,积雪已达40厘米,回去根本不可能了,离开这里,我们连这个山坳都爬不出去就得被雪埋了。工房连个门都没有,也没有取火的东西,温度越来越低,天也渐渐黑了,我想这回可完了。此刻,当我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后悔我的鲁莽,可黑豆是受我牵连的,我一定要让它活着。急忙拿出黄豆去喂它,这时补充能量坚持下去很重要。可很奇怪,平时最爱吃黄豆的黑豆却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扭头不吃,任凭我怎么喂它。我不知道黑豆怎么了,看我有些生气了,它把头伸到我的身边,蹭着我的身体。我刚想安慰它一下,谁知,黑豆一下子冲进了风雪中,挣扎着向哨所的方向跑去……
我醒来时,正躺在医院里。班长在我身边,含着泪。我问黑豆可好,班长一下子哭了起来,班长说黑豆冻死了,就在离哨所大约3公里的地方。当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班长听时,班长哭得更伤心了,他对我说:“黑豆不吃黄豆,肯定是想留给你……它跑进风雪,是要回来给我报信,可路太远了……”那一刹,我的心剧痛无比,支撑不住,几次昏了过去……
再回哨所时,黑豆已静静地睡在哨所旁。我的鲁莽让它失去了生命,我该怎么面对它,我该如何去偿还它的情,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对班长说:“只要组织需要,这一辈子我就呆在这里,陪着我的军马,我的黑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