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的一天清晨,东昌府知府冯文龙接到报案;住在东昌府城郊的崔秀才的夫人前天晚上失踪了。原来,前天晚上崔秀才和夫人争吵了两句,崔夫人便收拾包袱走出了家门,崔秀才以为夫人、回娘家了就没在意。没想孙,第二天他去岳丈家;对方却说夫_人根本没回去。冯文龙一时没了头绪,便叫来最为信任的捕快马勇,一起去郊外散心。
此时正是惊蛰时节,满目皆是刚刚翻耕待撒种的肥田。二人在郊外的小径上慢慢行走,忽然,他听到远处有一位老年妇人站在一片田间地头高’声叫骂着。原来老妇人家一片好端端的竹笋给人挖走了。冯文龙表明身份后,安慰了老妇人几句,决定再走走,看能否了解一些情况。不觉间,时已晌午,二人看郊外一条河边有一处酒馆。便抬脚走了进去。店小二见二人穿着打扮不一般,便急着推销店中的拿手好菜—一羊肝炒春笋。不一会儿,菜端了上来。冯文龙一嚼春笋,微皱眉头:“笋质还倒细嫩松脆,但却不甚新鲜!”
店小二说:“说实话,这笋是前日早上送来的,我们虽细心贮存,但还是和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差了一些。”冯文龙立即想到今早老妇人丢失竹笋的事情,“此竹笋你是从何处得来?”“小人是从赖大那里买来的。”“赖大?”马勇笑了,转头对冯文龙回道:“这赖大是附近有名的鸡鸣狗盗之徒,我知道他家在哪。”
马勇和冯文龙来到位于城郊一处茅草屋里,马勇喊了几嗓子,并无人回应。见屋门虚掩,马勇便和冯文龙推门走了进去。却见赖大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周边一片血污。马勇箭步上前,一摸赖大鼻孔,已断气了。冯文龙伸手一探赖大衣内体温,又翻了翻赖大的眼睛,说道:“死者应是昨晚被人所害。”冯文龙一看现场,发现赖大之死并无外人所知,于是马上让马勇把住屋门,仔细地勘查起来。可是查了半天,只发现赖大是被人用刀剑之类的凶器刺死,并没什么其他的发现。突然,他看到赖大的床铺下面竟然有一支玉制毛笔,笔杆上清晰地写着“崔亦贵”三个字。崔亦贵?这不是早上来报案说自己夫人失踪的那个秀才吗?冯文龙让马勇派人把守住现场,便打道回府了。
一回到城内,冯文龙便派捕快把崔亦贵唤来。大堂之上,冯文龙亮出那支从赖大床下搜到的白玉毛笔,问道:“崔亦贵,你认得这支玉笔吗?”崔亦贵神色一怔,马上镇定地说:“认得,这是我前些时送给赖大的。大人,它怎么在您的手上?”
冯文龙厉声喝道:“大胆狂徒,还不快快把你昨夜如何将赖大所杀之事一一道来!”崔亦贵跪倒在地,“大人,冤枉啊,小人昨夜在家中睡觉,和赖大之死无关啊!”冯文龙随即带着捕快前往崔亦贵家搜查,可搜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听赖大的街坊邻居们讲,赖大最近经常去崔秀才家要这要那,与赖大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崔秀才对这个无赖却尽量满足,这不禁让人生疑。难道崔秀才有什么把柄在赖大手上不成?但因手头上证据不足,冯文龙只好把崔亦贵放了,并让赖大的近亲先把其尸体处理掉。他还掏出一些碎银子让马勇交到那个丢失竹笋的老妇人手里,说这是替赖大给她的补偿。
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可案情毫无进展。这天傍晚,冯文龙听到捕头马勇禀告说,那个丢了竹笋的老妇人来了。不一会儿,老妇人就来到屋前,“大人,今天我是给您退钱来了。”“退什么钱?”老妇人抬头说道:“偷我们家竹笋的是崔亦贵,他已经承认了,还乖乖地赔了我银子。”原来,老妇人昨日去种毛竹的地里看长势,却看到崔亦贵正在田里挖竹苗。崔家的地和老妇人家的地紧挨着。老妇人心想,自己从未见崔家种过竹子,今日怎么就突然冒出竹子了呢?在老妇人的追问之下,崔亦贵急得红了脸,称自己偷了别人家地里的竹笋,本想埋在地里待长出小苗后再移到家中种植,没想到被发现了。
冯文龙听后,对崔亦贵的行为十分不解,待老妇人走后,他走到后花园里思索起来。突然,他发现内院的墙根处不知什么时候长出几棵小毛竹来。他马上喊来仆人老祥,问道:“你什么时候在此处种植的竹子?”老祥摇头道:“我从来没有栽种过竹子啊。”随即又抬头看墙外,突然笑了,“老爷,我知道了,咱院外不是有竹子吗,冬天咱府里死了只狗,我们就把它埋在这里了。这竹子是有向肥性的,哪里土肥,根部就会向哪里延伸。这狗埋在这里,士肥,院外的竹子就给吸引过来了呀!”
冯文龙听罢,忙令马捕快和众衙役连夜前往崔家地里。深夜,崔家田地里亮起了灯火,冯文龙暗中派人叫来的崔夫人的娘家人也在现场。在冯文龙的指挥下,捕快们很快从地里挖出了一具被肢解的腐烂尸体,尸体旁边放着一块石砚。崔夫人的娘家人见了,忙说:“没错,这块砚台还是她的陪嫁呢!”
“崔亦贵,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冯文龙对崔秀才喝道。“我没罪,谁知道她是谁杀的!”崔亦贵还在嘴硬。冯文龙“哼”了一声:“我来帮你捋捋事情的经过。那日晚上你杀害夫人后,连夜把她运到地里埋掉。因为是刚刚春耕过的地,你稍一平整便可,外人不会轻易发现。可你万万没有想到,你做的事被在一旁偷竹笋的赖大看到。赖大事后威胁你,你怕他早晚把事情透露出去,一怒之下便杀了他。可你更没想到的是,埋在你田里的尸体成了旁边人家竹笋的肥料,正是你地里引过来的几株毛竹让案子水落石出。你也知竹子向肥一说。本想偷偷把幼苗铲尽,却不料被老妇人看到。凶器、尸体皆在,你还有何话讲?”
崔亦贵彻底崩溃了,“千不该万不该和夫人吵架后,气急之下拿砚台砸死了她。更可恶的是,这赖大贪得无厌,为了封他的口,害得我连心爱的玉笔都给了他,他还不知足,天天对我狮子大张口,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他也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