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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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的一天上午,英国皇家海军少校达芒和朋友正在伦敦街头酒亭喝啤酒,喝得酒兴正浓,达芒叫侍者去买一只烤鸡来下酒。不一会儿,酒亭里的小侍者送来一只用报纸裹着的烤鸡。
  达芒皱着眉打开报纸,发现烤鸡黄澄澄的胸脯上竞染上了黑色的铅字颜色,正要发火,注意力却突然被一行文字吸引过去——  “邮船劳伦蒂克号昨晚触雷炸沉。”  他叫小侍着重新去买只烤鸡,自己聚精会神地看起那条消息来。
  那张报纸还是几星期前的旧报。出事的那天,气候很不适合航行,大雾笼罩着天空和海洋,没有特殊使命,谁也不愿意到无边的海洋里去闯荡。但是,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烧到英伦三岛边缘,即使是茫茫黑夜,英国也派出各种舰船穿洋过海,为打赢战争抢运物资。这时,劳伦蒂克号正在去加拿大的途中,船长伫立在驾驶台前,全神贯注地指挥,让邮船尽可能沿一条最北边的航线行驶。但是,德国布雷舰早已在这里密布水雷,只等敢于穿云破雾的傻爪前来送死。劳伦蒂号邮船刚过马林角,只听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邮船顿时炸成两截,首尾一翘,翻沉进黑咕隆冬的深海。
  看到这里,达芒少校摇摇头说:“德国人太狡猾了,连邮船也逃不过。”他喝了一大口啤酒,对朋友们说:“等战争结束了,咱们到周围的海底去看看,说不定每人能捞条船回来玩玩呢。”  这时,一辆军用摩托嘎的一声停到他们身旁,一个军士行了个礼,递上一张命令:伦敦海军部紧急召见达芒少校。
  达芒少校感到十分震惊:这次不寻常的召见一定很有背景!他顾不得吃换来的烤鸡,坐上摩托车斗,直奔海军部受命。
  在办公室里等候他的是几位海军将领。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将军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别站得那么毕恭毕敬,另一位将军还给他搬来一张软靠背椅。
  老将军说:“请坐下,达芒少校,我们召见你是要交给你一项极为秘密的任务。”  达芒仍保持着立正姿势,他说:“悉听吩咐,阁下。”  老将军把他带到覆盖一面墙壁的大不列颠群岛的详细地图面前,说:“达芒少校,德国人在我们沿海水域布放了许多水雷,几周前劳伦蒂克号邮船在这儿——乌林角洋面上触雷沉没了。”  达芒少校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船上的旅客怎么样?”  老将军说:“劳伦蒂克号运载的不是旅客。至于它装的是什么,我们绝不能让德国人和英国人民知道。”  达芒少校疑惑地摇了摇头。
  老将军说:“因为,当时劳伦蒂克号邮船上载着一批秘密货物——价值五百万英镑的金条。”  达芒听到这里,不由得惊呼起来:“五百万英镑的金条,这是一大笔财富!”  老将军忧伤地点点头说;“数额确实巨大,它是战时国库的一部分,为了安全起见,政府决定将它存放到加拿大去。这一重大损失要是被人知道了,会在英国舆论界产生多大的反响,我们的敌人又会多么高兴!达芒少校,鉴于你有海底潜水的特殊技能,我们选派你去执行这项任务。海军部将给你配备最优秀的潜水员,并提供需要的一切设备。”  达芒少校问:“炕船地方的海底有多深?”据了解,沉船可能位于水下六十英尺的深处,也许更深,一百英尺,甚至超过潜水作业的极限深度。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第二天,达芒得到了一艘设备精良的平底驳船,还有一队英国海军中最优秀的潜水员。他们立即驶向推想中的沉船水域。
  潜水员们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使命,都感到疑惑不解。达芒向他们大致解释了一下。
  一个船员说:“到大洋里漫无目的地找沉船,犹如大海捞针。”  达芒说:“是的,但这根针价值五百万英镑,对英国很重要!”  大家听了这话,立即来劲了。
  驳船驶近沉船的推想水域,一个潜水员穿起在当时被称为“重脚”的带有沉重铅底鞋的潜水服,同伴们帮他拧紧帽子,绞车上的缆绳拴住他的腰,另一根像脐带那样的管子向他输送供呼吸的空气,他下到了距水面六十五英尺的深处。
  那儿是一处石质台架,下面深不见底,远处也是阴暗迷茫。
  一小时后,潜水员返回船上。
  他们一连几天连续探测,终于发现了沉船。那个喜气洋洋的潜水员对达芒少校说:“只是别乐邓得太早,沉船位于水下六十五英尺处,就搁在巨大岩右突出的尖端上。船体倾斜六十度,处在不稳定平衡中,随时可能翻下陡直的岩坡,那儿深不可测。”  达芒沉思着说:“不管有多危险,我们必须赢!明天,我亲自带人下去。”  第二天,达芒少校带领三人潜水小组沈入海底。他们观察过沉船后,将炸药放在左舷一扇舱门旁,以便爆破后进入船内。作药和定时起爆装置会放好后,他们立即通知驳船将他们提升出水面。
  驳船全速驶离现场后二十分钟,海面上无声地泛起一大堆浪花。达芒少校和潜水员们见水花逐渐由大变小,又迅速靠近那些指示沉船水域的浮标。
  两名潜水员顺着缆绳沉下去,达芒一直用电话机与他们保持联系。突然,一个快乐的声音在呼喊:“胜利了,少校,我们进入了保险室。”  不久,这两人被提升上驳船,其中一人用一张孔眼紧密的钢丝网提着一件长条状东西,那东西外面已被藻类和珊瑚包裹得呈现灰白色。达芒少校用小刀刮去它表面的凝结物,船员们都发出一片欢呼:这是大海归还的第一根金条!  大家相信,要不了几个星期,他们就可以捞起全部黄金。但是,第二天一早,人们就发现洋面上有船只的残骸:木板和各种碎片,而设置的那些浮标,却被冲走了。
  船员们惶恐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达芒少校沉着地分析:“爆炸可能使船体倾倒了,它或许正在分崩瓦解中,需要去现场看看。”  船员们一致认为这很危险,水下情况变化不定,有葬送潜水员或扯断绳索的可能。
  达芒说:“我知道,我必须亲自去。”他不顾众人反对,穿戴好潜水服,就下到沉船附近。果然,沉船不少体位还在解体之中,他把潜水灯开到最亮程度,几次避开倒坍下来的钢板、破门,终于找到了保险室的位置。但是,那儿被一块巨大的甲板压住了。完全不可能进去。他打电话叫驳船把他提升上去。
  要通过这堆废钢铁障碍,只有用炸药炸开出一条直达保险室的新路。第二天,他们把炸药放到上层小梁中间,但爆破后上层几乎没被触动,这就好比一个人想用苍蝇拍打死一头大象一样。
  达芒少校决定放置一组炸药。
  不久,海上像不断滚动的粥一样浪花翻动,好几百条鱼肚子朝天地漂浮在海面。达芒少校看着翻腾的水面说:“方圆三百米范围内的鱼儿都被杀死了,道路一定已被炸开!”  两位潜水员带着一些大的金属网下去,准备捞上更多的金条,但是,他们马上浮上来报告说,黄金已不在保险室里,上面坍塌的五层甲板使保险室出现裂口,金条从裂口中脱离出去,不知落向何方。
  达芒少校思考了片刻,说:“现在只能从保险室下面过去寻找了。明天,我自己潜下去!”  但是,一个信号员跑来报告说,附近出现了一艘德国布雷舰。驳船上没有足够对付布雷舰的武器,达芒少校也不想让德国人猜测他们在干些什么,就吩咐开足马力,将驳般开到最近的港口里去。
  英国海军部获得情报后,迅速出动军舰,赶走了德国布雷舰,又派出扫雷艇,将沉般附近水域仔细进行了清扫。
  几天后,达芒少校又让最出色的潜水员布莱克下去弄清金条的下落。布莱克通过许多弯弯曲曲的钢梁,进入了像恶梦一样的黑暗、危险的区域,他边摸索,边前进。
  突然,在船上开动绞车的船员报告说:“少校,我感觉到缆绳上有一股异常的拉力。”  达芒抓起电话反复叫喊,但始终没有得到布莱克的回答。两个潜水员奉命立即下水,他们在海底喊道:“布莱克被卡在一块巨大的钢板下,我们搬不动!”  达芒焦急万分,但他终于命令道:“给布莱克的潜水服充气。直到最高压力!”  负责充气的潜水员严密注视着气压表,达芒和其他伙伴探身舷墙外,焦急地观望着海面上泛起的每一个微小波浪。
  压气机不停地工作,发出一种像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水下的两个潜水员用尽全身力气拖拉钢板。突然,布莱克的潜水服鼓了起来,顶开钢板,像一只充足气的球直向水面窜去,快得来不及通知驳船。
  般员们把昏厥的潜水员救上船,这时潜水服已充足气,随时可能爆裂。
医生赶过来进行抢救,使他感到意外的是,布莱克竟没有什么后遗症。达芒少校说:“这是压气机的功劳,也是布莱克长期潜海锻炼的结果。”  几天后,布莱克竟重新投入工作了。他说:“我没白冒生命危险。在我失去知觉前,我看到了许多灰白色的长条东西,它们埋在最下一层甲板和货舱的残骸堆里!”  潜水员们一点一点扩大通道,终于进入钢筋像蛛网一样密布的底舱。随着大钢丝网徐徐升起,第一批表面灰白、暗绿,带着污垢的长条东西——英国国库黄金被打捞上来了。
  正在打捞工作缓慢而稳定地进行的时候,海军部突然发来一个紧急电报,要他们停止一切工作,返回基地待命。
  原来,战争日趋剧烈,为了保持对英国来说生死攸关的港口畅通无阻,这些能干的潜水员被召回重新编队,奔赴新的岗位。
  打捞黄金的工作停止了四年,直到1918年,英国获得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达芒少校才重新开始打捞工作。这四年里,英国海军部严密监视着沉船的海域,还打沉了两条形迹可疑的海盗船。
  达芒少校带着潜水员们来到邮船沉没的地方,他坚持要第一个下海仔细查看沉船的残骸。当他慢慢地从沉船五层坍塌的甲板中穿过时,感到非常激动。大自然非常诚实,除了弯弯曲曲的废钢铁上附着了一些珊瑚、贝类之外,别的一点也没变化,金条表面的石灰质甚至没有增厚。
  他兴奋地浮上水面,和同伴们制订出新的计划,让各潜水组交替潜入海底进行打捞。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劳伦蒂克号邮船上的黄金,一条又一条,一网又一网重见天日。战后急切需要经济实力的英国国库被大大充实了。
  1924年,邮船整整沉没了十年。一天,达芒少校潜入海底,终于找到清单上三千二百条黄金中的最后一条。
  许多年过去了,德英重新开战。一位记者走访了退休的达芒少校,他说:“少校,您为联合王国金库作出的贡献,可能使我们再次打赢这场战争;不过,我想问问,您身边总留了点劳伦蒂克号上的纪念品吧?”  达芒慢腾腾装满烟斗,从抽屉里取出一件小东西,微笑着说:“有。我最后一次潜入海底,发现一枚爱德华一世年间铸造的四便士金币,它早已停止使用。上级允许我保留它,喏,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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