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鬼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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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乡鬼计

一、闹纷纷

城郊横亘着一道分水岭,岭东叫向阳村,岭西叫栖霞村。一直以来,两个小山村的村民礼尚往来,相处得倒也融洽。可不久前,鼎鼎有名的宏达公司要选址建厂,一下子将两村推到了针尖对麦芒的境地。

一说起这事,栖霞村的村长赵大牛就心火上蹿,气得直吹胡子瞪眼。本来,宏达公司中意的是栖霞村,厂子建起,至少能解决几百人的就业问题。不料,县日报登的一个小“豆腐块”犹如重锤砸蒙了赵大牛:栖霞村垃圾遍地,卫生环境非常差。为了说明问题,记者胡哲腾还配发了一张照片。眯眼细瞅,赵大牛瞧出了端倪——敢情,村里收破烂的车翻了,被记者抓个正着!这且不算,就在今早,胡哲腾又登出一篇报道,说栖霞村民风剽悍,打架斗殴的事时常发生。

纯粹胡编乱造!赵大牛气哼哼撕了报纸,他要进城去找胡哲腾理论。赵大牛刚迈出门,却被一个人拦下了。

是他女儿赵娟。赵娟上个月才大学毕业,眼下正打算竞选村官。

“爹,你还是省省吧。上面配着照片呢,找也白找。”赵娟扬扬报纸说。照片上,拎着菜刀对骂的是村里有名的泼辣主儿刘寡妇和孙嫂。孙嫂嘴碎舌头长,总爱叨咕刘寡妇的小话。刘寡妇脾性火暴,绝非省油灯,两家隔街住着,争吵自是难免。可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和民风也没多大关系啊。赵大牛越想越恼火,硬邦邦地问:“闺女,那你说该咋办?”

“还能咋办?凉拌呗。”赵娟一脸无奈,想法和老爹不谋而合:记者胡哲腾这几次报道,百分之百和向阳村脱不了干系。向阳村暗中使绊,故意给栖霞村制造负面影响,目的无非是想让宏达公司的老总改变主意,好把厂子建到他们村去。赵娟说得不无道理,如果前去吵闹,恰恰中了人家的圈套:瞧瞧,村长都这水平,村民还能好到哪儿去?

行,那就凉拌,听天由命吧。赵大牛强忍下这口窝囊气,寄希望于宏达老总能分清黑白。谁想,这天下午,胡哲腾又寻着味儿溜进栖霞村,站在了刘寡妇门前。

不得不佩服,胡哲腾还真是块做记者的好材料。刘寡妇和孙嫂吵架的照片一经登出,赵大牛便黑着老脸踹开了刘寡妇的院门,扯着粗嗓门一通骂娘。刘寡妇也使出全套的看家本领,连抓带挠加蹬踹,愣没拿村长当干部。闹到最后,刘寡妇抽冷子一头撞翻赵大牛,夺门而出,边跑边哭喊:“我家里没男人,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既然你们不让我活,那我就死给你们看。谁拦我谁是龟孙子!”

几嗓子嚎出去,差点闹翻整个栖霞村。赵大村长带头欺负寡妇,绝对值得一写。于是,胡哲腾乘兴而来。

山乡鬼计(2)

二、撞见鬼

“咚咚咚”,胡哲腾敲响了刘寡妇家紧闭的门板。

没人应声。胡哲腾不由犯了嘀咕:刘寡妇不会想不开,寻了短见吧?要真这样,当算十足的猛料。胡哲腾心下琢磨着,握起拳头,开始砸门。刚砸了两下,一双手冷不丁地搭上了肩。胡哲腾顿时吓得一激灵,回头问:“谁?”

一眼没照顾到,住在隔壁的街坊站在了身后,迟疑地问:“你是谁?敲她家的门干吗?”

“我是她的远房表弟,顺道来看看她。她去哪儿了?”胡哲腾顺口撒了谎。街坊没有答话,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是她搬来的救兵呢。”

搬救兵?莫非,刘寡妇要大闹栖霞村?胡哲腾赶忙追问:“她去哪儿找人?”

“那儿。这人也不知咋想的,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喜欢穷折腾。”街坊抬手指指村南的山冈,叹口气走了。

不折腾无新闻,巴不得她闹翻天呢。胡哲腾道声“谢谢”,拔腿奔向山冈。穿过一片密密匝匝的树林,眼前出现了两条山路。正不知该往哪儿走呢,只见两个半大男孩气喘吁吁地跑来。

“小朋友,你们有没有看到栖霞村的刘芬?哦,就是刘寡妇——”

话刚出口,两个男孩禁不住脸色一变,撒丫子逃得无影无踪。胡哲腾稍一寻思,沿着两个男孩的来路找去。约摸走了十几分钟,一阵悲悲切切的哭声隐约飘进了耳朵。

是个女人在哭。胡哲腾慌忙收住脚,四下张望。很快,搭在半山腰的一间破石屋映入了眼底。可以断定,哭声是从屋内传出的。胡哲腾稳稳心神,慢腾腾靠了过去。

石屋年久失修,很是残破。透过手指宽的墙缝看进去,尽管屋内光线黯淡,但依然能看清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寡妇;男的背对着他,看不清面目。

“总算找到你了。我是记者,理应为你主持公道。村长怎么了?村长也不能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盘算好说辞,胡哲腾刚要进屋,就听刘寡妇呜呜哭诉:“我都来半天了,你怎么一个字都不吐?赵大牛仗着是村长,牛气烘烘;孙嫂更不是好货,总嚼我的舌根子。我是啥样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你说话啊,到底去不去帮我讨个说法?你要不去,我就死在这儿陪你!”

刘寡妇哭得梨花带雨,肩头乱颤,可她面前的男子如同哑巴般一声不吭。刘寡妇急了,气得大喊:“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窝囊废?三杠子都压不出个屁来!”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傻子都能想到,这两人关系暧昧。这说明啥?说明栖霞村民风不正。念及此,胡哲腾取出相机转到屋后,准备拍个特写。蓦地,胡哲腾的身子猛然一抖,脸色惊变:“妈呀——”

那男人居然是……刘寡妇死去多年的丈夫!

前天,胡哲腾抓拍刘寡妇和孙嫂对骂的情景,曾见过刘寡妇丈夫的遗像。孙嫂传闲话,说刘寡妇偷人,刘寡妇气不过,捧出丈夫的遗像当众发誓:谁要胡说八道,谁陪我老公去!一点不差,这男子的长相和遗像上的人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天,刘寡妇要搬的救兵,竟是她的丈夫,是……鬼!

山乡鬼计(3)

三、吓掉魂

“山高必有怪,林深定有鬼”,这是《西游记》里常用的一句套话,如今倒让我胡折腾碰上了。惊叫脱口,胡哲腾拔腿要跑。谁料,他刚转过身,刘寡妇已拦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胡大记者吗?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顺道。”胡哲腾战战兢兢,双腿抖动如筛糠,“你,你在和谁说话?”

“除了我老公,还能有谁?”刘寡妇擦擦眼泪,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老公,这是县城报社的胡记者。胡记者,这是我老公,周大勇。没出息的东西,你靠前点,跟胡记者握个手,也让胡记者帮帮咱。”

听着刘寡妇喋喋不休地介绍,胡哲腾先是一愣,紧接着毛骨悚然,头皮发炸——刘寡妇的手呈半握状,像拽着什么东西往他的手里送。

她握住的会是啥?对,手,是她丈夫的手腕!

不可能,大白天撞见鬼,说给鬼听鬼都不信,更别说我胡哲腾了。胡哲腾深吸口气,强壮着胆子说:“刘嫂,你……没病吧?”

“你怎么说话呢,我能有啥病?”刘寡妇撩开额头散落的头发,回道,“都是让赵大牛和孙嫂气的。早晚有一天,我得和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血,是血!刘寡妇随手一撩,额头上瞬间沾满了血。更令人心惊肉跳的是,刘寡妇抬脚踹了一下,嗔怪地说:“大勇,别傻站着了,快去把你的好酒拿出来。”

就算是演戏,一个乡村女人,又怎能演得如此逼真?胡哲腾当场吓得腿肚子朝前,跟头把式冲下了山冈。身后,刘寡妇的招呼声随之传来:“胡大记者,你怎么跑了?我给你们温壶酒,喝一杯再走啊……”

半小时后,胡哲腾失魂落魄地冲进了栖霞村。蹲在村口,不等喘匀气,赵大牛和女儿赵娟又急匆匆追来。糟糕,我几次用笔杆子戳他们,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胡哲腾暗叫不妙,起身要跑,可赵大牛压根没理他,三步并作两步超过去,头也不回地奔远了。赵娟注意到了他,说:“胡记者,出大事了,我正想拨你的爆料热线呢。”

“出,出了啥事?”胡哲腾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问。赵娟一把抓住他,说:“快点走,到地儿你就知道了。”

片刻工夫,赵娟已拖着胡哲腾冲进栖霞村的正街,闯进了刘寡妇的家门。巴掌大的院子里,四邻八舍的街坊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胡哲腾拍拍“怦怦”狂跳的心口挤进人群,仅看了一眼便目瞪口呆,嘴巴大张。

他看得真真切切,众人围着的是满身伤痕的刘寡妇。赵大牛问村诊所的医生,刘寡妇怎么样了。医生扒开刘寡妇的眼皮看了看,连连摇头:“早咽气了。唉,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跳下去,神仙也得摔死——”

话音未落,胡哲腾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掉头狂奔……

山乡鬼计(4)

四、喜事降

第二天,栖霞村的居民听说,胡哲腾回到县城大病了一场,烧得头昏脑涨直说胡话。不待病好,胡哲腾就写出了一篇让人凉气倒吸的《山乡撞鬼记》。像这种东西,报纸哪敢刊登?主编大笔一挥——否。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可是我的亲身经历。好,你不登,我找别的刊物发去。按说,胡哲腾的文笔不错,社会上专门靠刊登这种玄虚东西赚取眼球的小报小刊又海了去了,不愁没地方发表。没几天,署着胡哲腾大名的《山乡撞鬼记》新鲜出炉。报社领导大为生气,经过调查,发现胡哲腾不仅宣扬鬼神迷信,还与向阳村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几次接受宴请,收纳礼金,采写栖霞村的负面报道。不用说,对这种丧失职业道德的记者,必须开除。真相大白,宏达公司终于拍板定案,与栖霞村签订了建厂意向书。

签约那天,喝得红光满面的赵大牛冲女儿赵娟竖起了大拇指:“闺女,古有‘请君入瓮’,今有‘请君入鬼屋’,你这出戏导得不错。到时竞选村官,我投你一票。”

原来,见胡哲腾不断胡折腾,给栖霞村制造负面影响,赵娟索性退让一步,搭好舞台让他尽情折腾。结果不出所料,胡折腾真把自己给折腾进了阴沟。回想起胡哲腾鬼哭狼嚎的狼狈状,赵娟忍俊不禁,笑了:“这只是开场,好戏还在后头呢。”

果不其然,胡哲腾的《山乡撞鬼记》在坊间引起不小轰动。一时间,好事者纷纷涌往栖霞村,一探究竟。与此同时,栖霞村村民在山脚下开起了饭店、旅店,生意很是红火。其中有一家叫“未了情饭庄”,老板娘不是别人,正是能歌善舞的刘寡妇。那日,石屋内的周大勇不过是刘寡妇的小叔子扮的,吓跑胡哲腾后,她又抄近路提前回了村。包括指点迷津的街坊和那两个神色慌张的小男孩,也都是赵娟特意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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