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之秘密印钞局
第一章 魂惊出殡在云铺深壑、絮掩危岩的太行山腹地,有个溪水环流,绿树遮掩的小山村。这里阡陌纵横,茅舍错落。乍看似乎与北方许多闲塞荒僻的乡村并无二样,但走到村庄深处,一字排开的十几间土坯大房竟然传出机器隆隆的轰鸣声,人们便会明白,这里竟然隐匿着一座设备先进的工厂??晋察冀边区印钞局。
“得得得……”马蹄敲击石径,发出脆响,一位剑眉朗目、英气逼人的青年扬鞭从远处策马而来,他就是八路军某部警卫排长杨杰,身后两侧挂着沉甸甸的布袋。站岗的哨兵赵普见到杨杰,向门内高喊:“宋局长、柳书记,杨排长回来啦!”
话音刚落,印钞局局长宋骏、党委书记柳强、局长助理温越便跨出大门。杨杰恰巧赶到,连忙翻身下马,一个立正敬礼:“报告首长,警卫排杨杰顺利完成任务。”
“好!好!好!”宋骏热情地和杨杰握手:“你辛苦了,一共弄到了多少枪弹?”
“步枪三十支、手榴弹二百枚、子弹一千发,请首长验收。”
柳强惊喜地:“哎呀,眼下枪弹奇缺,这可是雪中送炭啊。”转身又对温越说:“令尊真够朋友,我代表印钞局谢谢你们。”
温越谦逊地摇手:“柳书记过奖了,自己人还要谢什么?”
宋骏的目光在杨杰身上停住了:“小王、小韩呢?”
杨杰泪水夺眶而出:“我们出城时遭遇敌人,他俩为了掩护我,不幸牺牲了。”
宋骏等人的眼圈立刻红了,柳强抹了一把泪水,哽噎着说:“八路军又少了两个好战士,真令人痛心啊!”
会议室的长桌上堆着枪支弹药,柳强抚摸着锃亮的枪身满意地说:“好枪!好枪!清一色的日造三八式步枪,要让总部和军区的警卫战士看了,非馋得流哈喇子不可。”
宋骏叹气:“可不是!自从冈材宁次接替多田骏担任华北派遣军总司令以来,咱晋察冀边区可遭了大殃?!那老鬼子用了七万兵力,以所谓的‘铁壁合围’为核心,什么‘梳篦式清剿’、‘马蹄型堡垒线’、‘鱼鳞式包围阵’,名目繁多,向我根据地疯狂进攻,用三个旅团的兵力破坏了八路军设在黄烟山的兵工厂。战斗惨烈,咱部队减员厉害,有的营和连只剩下十几个官兵十几支枪。”
柳强说:“小杨能搞来这么多好枪,更弥足珍贵了。”
温越问杨杰:“我让你带信给家父,指明要二百支步枪、五百颗手榴弹,一万发子弹。怎么才搞来这一点点东西?”
“温团长答应如数支援,温大娘却不愿意,哭着说好几年没见到儿子了。还说要枪弹可以,必须让儿子回家一趟。温团长只好先给一部分,临走时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你。”杨杰边说边把信递给温越。
温越接过信,“嗤啦”一声撕去封口,抽出信笺,是一尺见方的宣纸,上用毛笔写着十一个遒劲而潦草的颜体字:“母病重,盼儿甚切,速归。父字。”
温越眼中立时溢满泪水,拉着宋骏央求:“宋局长,请您让我回家看看吧,我已有两年多没见着爹娘了。顺便再去搞点武器。”
宋骏为难地说:“小温,你的要求并不过份,如今日寇在冀中一带进行铁滚大扫荡,你去的灵寿县是敌占区,有许多人认识你,是不是再缓一段时候回家探亲呢?”
温越突然嚎啕大哭:“宋局长、柳书记,昨夜我做了个恶梦,我娘被恶人谋杀了,让我为她报仇。求求你们,让我回家一趟吧。”
柳强劝慰:“小温,你冷静一点,宋局长说得也有道理。灵寿县城鬼子汉奸横行,你只身独闯龙潭虎穴,实在危险啊!”
温越振振有词:“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台风的中心是平静的。我爹是汪伪军保安团长,我相信不会有事的。”
柳强严肃地说:“温越同志,我有必要提醒你,战争是残酷的,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这种麻痹轻敌的思想很可怕。为了对你负责,我们绝对不能放你回去。”转身又问宋骏:“老宋,你看呢?”
宋骏点头说:“我赞同你的意见。”
杨杰提出反对意见:“温大娘确实有病,浑身抽搐,喘个不停,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想儿子都快想疯了,我们看了真的很心疼。我认为可以让温助理回家见父母一面,我带两个同志陪同下山,保护他的安全。一来满足大娘的心愿。二来再搞些武器。二位首长认为怎样?”
柳强眼睛一亮,对宋骏说:“老伙计,小杨的主意不错啊!战斗频繁,弹药消耗太大,如果真能再弄上二三百支步枪,咱的战斗力就大大增强?。”
宋骏:“就怕敌人加强了戒备,困难比以前更大。”
杨杰说:“首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听说温助理家中还有个聪明漂亮的表妹,也阔别两三年了。”
宋骏问:“哦,她多大啦?叫什么名字?”
温越回答:“十九岁,名叫秋岚,秋天的秋,山岚的岚。”
宋骏:“秋岚,好个好听的名字,人也一定长得很俊吧。”
温越:“嘿嘿,模样还可以吧。她长得好还在其次,主要是有文化,上过保定师范,还懂日文、英文哩。”
柳强吃惊地:“哎呀,人才难得呀!你们要想方设法,把秋岚姑娘带出来,到咱印钞局工作。”
温越眉开眼笑:“那敢情好!不过有件事我不能隐瞒组织,秋岚是我舅舅的私生女,是个日本姑娘。”
“什么?日本姑娘?”众人惊得眼睛溜圆,盯着温越。
温越赧颜解释:“我爹和我舅原先是保定二师的同学,后来又结伴去日本士官学校留学,我舅与一位名叫水源纯子的少妇私通,生下一个女儿,名叫秋岚,因我姥爷病死,舅舅带了秋岚匆匆回国奔丧。舅母出身保定的名门望族,对此不能相容。舅舅无奈,只得把女儿托付给我爹妈。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她,我和她还是保定二师的校友哩。我爹妈和舅舅决定亲上加亲,给我俩订了婚。七七事变后,我爹的部队移驻灵寿,便举家到了灵寿县城。”
宋骏沉吟:“印钞局是保密机构,政治上的清白尤其重要,此事还须谨慎才是。”
柳强说:“这样的人才等闲难得,八路军中也有搞反战的日本友人。我看先引进再说。我认为小杨小温可以去灵寿,记住要胆大心细,随机应变,保持高度警惕。”
杨杰、温越同时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五月的一个清晨,天刚朦朦亮,灵寿县城保安团长温剑奎公馆内外已是梵音悠扬,人声鼎沸。温太太沈氏人到中年,就带着对儿子的无限眷念撒手西归,这天是她停灵五朝后的出殡之日。
上午八时,六拨清音(丧事乐班)吹吹打打在前面开路,十二个哭丧婆边号边从竹篮中抓起纸钱抛向天空。微风一吹,就像漫天雪花飞舞,飘落满地。
五大三粗的温剑奎手执一杆白色招魂幡低头走在乐队后,温家女佣戴月娇搀扶着披麻戴孝的死者侄女、如今县城的名妓??秋岚紧跟身后,捂眼干号。
六十四个杠手抬着一具大号黑漆棺材步出温家的大宅门,后面跟着数百人的送葬队伍,清一式是穿黄军装的汉子。
瞧出殡的不嫌殡大,逼仄的街道两侧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一个老妇指着身段窈窕、曲线优美的秋岚对身旁的少妇说:“瞧见了么?那是翠香楼的当红妓女,陪人睡一宿至少得十块大洋哩。”
少妇感叹:“我的天,这女人成了摇钱树啦!俺那当家的是小学教员,吃一个月的粉笔面才挣六块大洋。怪不得古人说八娼、九儒、十丐,秀才敢情还不如婊子挣钱多哇!也难怪人们笑贫不笑娼哟。”
一个穿长衫的老头插嘴:“那可不!太太死了来半街,老爷死了没人埋。姓温的死了老婆,家中没个正经女眷可以送往迎来,只好花了两根大金条给老鸨,才把秋岚请来帮忙。听说排场可大了,县政府、县党部还要摆茶桌路祭哩。”
另一个穿短衣老头反驳:“嗨,你这人可真是卖布不带尺??胡扯。死的是温老太,不是温太太。你没看温剑奎在举招魂幡么?温剑奎有儿子哩。”
“你懂个屁!人家温少爷是八路军干部,几年不回家啦!温团长没法,只好自己充当孝子呗!”
温剑奎狠狠挖了那老头一眼,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
清音乐手吹奏普《哭皇天》、《小上坟》、《苏武牧羊》等悲歌哀曲往城外逶逦而行。
城门口,杨杰黑衣黑裤黑布鞋,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坐着男扮女装的温越,手提包袱,穿着花布衣,顶着花头巾,两个活像一对走娘家的新婚夫妇。战士赵普、郑波提篮挑担紧随身后。
听得哀乐凄切,杨杰一眼便瞧见了温剑奎,急忙悄声对温越说:“不好,你家出事了,可要沉住气哇!”
温越用包袱遮住半边脸,抬眸观看。他看到了臂挂黑纱、执绋的温剑奎和头戴白花、相挽掩泣的戴月娇、秋岚,以及刺目黑亮的棺材。温越不禁失声悲呼:“娘啊!”慌忙捂住了嘴巴。
温剑奎浑身一震,抬起精光四射的双眼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青年推着车正匆匆进入小巷,心中充满了疑惑。
抗日之秘密印钞局(2)
第二章 父子反目入夜,碧虚无云,皓月流彩。温家庭院中,树影斑驳。
从高高的围墙上,飘然落下几条疾劲的蒙面黑影,手举短枪,向正房扑去。透过虚掩的房门空隙,向里张望。
温家堂屋很大,电灯雪亮,正面墙上挂着死者沈氏的遗像,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画像两旁悬着挽联:
宝瑟无声弦柱绝,
瑶台有月镜奁空。
八仙桌前,温剑奎与秋岚先喝交杯酒,又喝交口酒。温剑奎乜斜着眼,一把将秋岚揽入怀中,右手伸进她衣领中摸索。
秋岚佯装恼火地瞪了他一眼,轻轻在他脸上掴了一掌,娇笑道:“嘻嘻嘻,你这双手给我放老实点,别乱动嘛!你这老馋猫,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赛过金钱豹。俺夜夜跟你睡一张炕还不过瘾哪!你说,这回帮你家操办丧事,俺秋岚出力不小吧,哄得上下欢欢喜喜,整得里外妥妥贴贴,该不该犒赏俺呀?”
“唔,干得漂亮,没有洒汤漏水,不比那《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差。老温论功行赏,明儿到银楼给你打一对大金镯子。”
“俺不稀罕!”
“那你稀罕个啥?”
“为俺赎身,娶俺当太太。”
“这个……不好办吧,你是我的侄女,名分攸关,让人笑话呀!”
“什么侄女不侄女的!娶俺为妻论起名分来了,把俺肚子睡大了就不论名分啦!”
“请不要激动嘛,咱们就这样常来常往,不也很好吗?”
“好个屁!”秋岚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姓温的,我算看透你了!你巴不得我终生为娼,供你玩乐。你玷污了我的清白,毁了我的终生,我一辈子记恨你!”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而下,许多痛苦的往事涌上心头。那是一个雷雨过后的夏夜,皎洁的月色照射在温宅一间小厢房内,秋岚粉嫩的脸颊上笑窝隐现,只穿着大红短衫,露出一痕雪脯,两只玉臂。
一条黑影轻轻推开房门,走向床头,见到少女迷人的娇躯,猛地扑上去,双手撕扯她的短衣。秋岚惊醒,就着微弱的月光,惊叫:“姑父,是你?求求你,别这样!我是你的侄女和未婚儿媳啊!”
温剑奎粗重地喘着气:“不管他!你和我没啥血缘关系。宝贝,我喜欢你,只要你依了我,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秋岚尖叫:“不!”双腿拼命蹬踢,渐渐停止了挣扎。
厨房内,温太太沈氏瞥见怀妊的秋岚扶着墙呕吐,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骚货!”
小屋内,沈氏端着一碗汤药对秋岚厉声道:“给我喝下去!”
秋岚不敢不喝,喝下后,疼得她裂肝绞肠,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惨叫:“哎哟,哎哟……”
大门口,秋岚泪痕满面,抱着沈氏的裤腿苦苦哀求:“姑妈,娘,您老人家开开恩,千万别卖我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我是您的亲侄女和儿媳啊!”
沈氏冷酷地一脚将她踢翻:“呸!别跟老娘套近乎,我沈家没你这样的贱货。”喝令两伪军:“把她拉走!”
两个汉子一人拉一只胳膊,将哭骂着的秋岚拖走了。
在门首悬挂着缕空玻璃油灯的翠香楼妓院大厅,盛妆艳容的秋岚,站在一群庸脂俗粉中,愈显得妖丽出众。一群嫖客馋涎欲滴地围绕着她转圈子……
温剑奎赔笑道:“哎呀!别伤心啦!你看!小嘴噘得能挂油瓶啦!你姑确实对不起你,可她已去了鬼门关,还气个啥?快唱个小曲给俺听听。”
“不唱!”
“哟,还在生俺的气啊!得,老温唱个小曲给你解解闷吧。”憋尖了嗓音,怪声怪气地唱“……当兵的,有力气,拉俺进了高梁地……”
“嘻嘻嘻……”秋岚扑哧一笑。
温剑奎惊喜地:“哎呀,笑了!笑了!”
堂屋外,杨杰、赵普等笑出了声:“嘿嘿嘿。”
温越气得七窃生烟,扯去面纱,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见父亲一手持酒杯坐在桌前,一手搂着醉眼惺忪、酥胸半露的秋岚,温剑奎连忙推开怀中的女人,站起身来:“越儿,你回来了!”
秋岚立即调整好情绪,满面春风地说:“哟,是表哥回来了,快请坐!我替你泡茶去。”扭着大屁股,伸手去拿茶杯。
“用不着,你少来这一套,我嫌你手脏。”
秋岚浑身一颤,手缩了回来,眉竖颊红,两道怨毒的眼光久久瞪视温越。温越被少妇刀子般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冲她怒吼一声:“滚!”
秋岚扭身便走。
温越喊道:“等等!”
秋岚回头。
温越说:“你我的婚约取消了,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干涉!”
秋岚仰天疯狂大笑:“哈哈哈,婚约!一家子男盗女娼,猪狗不如!老子占了儿媳的身,老娘卖了儿媳的人,儿子嫌老婆身子肮脏!我这个有着日本皇家血统的名门闺秀,竟成了人尽可夫的烟花。苍天哪!人性何在?天理何在?”号哭着奔进厢房,“砰”地关上房门,一头扑倒在床上抽泣。
温越双目喷火,质问父亲:“你果真干了对不起我和她的事?”
温剑奎心虚地避开儿子凌厉的如同刀锋般的眼神,吞吞吐吐地:“唉,只怪爹一时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哇!”
温越扑通跪地,重重地打了自己两个大耳光,带着哭声号叫:“我温越前世倒了霉,为什么摊上这不要脸的爹,狠心肠的娘!缺德乱伦,让外人戳脊梁骨骂祖宗啊!”
温剑奎去拉儿子,被儿子使劲甩开了手,他厚着脸皮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只怪报纸上常登虚假新闻,说八路军已全军覆没。我和你娘以为你已经殉国。我一时色迷心窍,就……就……唉,也怪她长得太好看了!”
温越“腾”地站起,怒吼一声:“别说了!你算哪门子‘英雄’?也许你巴望我早点‘殉国’,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霸占儿媳啦!”
“?,我哪有那么缺德呀?”
“后来杨排长带了我的亲笔信见你,那又如何解释?”
“那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后悔也来不及了。对不起,爹向你道歉!”温剑奎为了掩饰窘态,沏了杯热茶递给儿子,又假惺惺地说:“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不到你妈居然抛下咱爷俩伸腿走了,真让人伤心啊!”
温越没接茶,鄙夷地盯着父亲冷笑道:“我这当独生子的确实伤心死了,但你老人家未必伤心吧,说不定还高兴哩。我小时候就常听你跟别人说:‘中年人有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原配’,今天这喜事轮到你头上了,你可以夜夜搂着美娇娘做春梦啦!”
温剑奎被儿子挖苦得无地自容,用力将茶杯往地上“啪”地一摔,色厉内荏地骂道:“臭小子,当了官回家来做祖宗啦!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打得你满地去找牙。”
“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温越毫不示弱,指着供在母亲灵前的香、烛、水果糕点怒冲冲地说:“我妈尸骨未寒,你就和你的侄女儿媳打情骂俏吊膀子。你对得起我们母子俩吗?就不怕遭报应,就不怕我妈的阴魂来活拿你?”
“小畜生,你……你竟敢骂起老子来,反了你了!”
“哼!你为父不尊,就别怪我不孝!”
“免崽子!不教训教训你,你就皮痒痒!”温剑奎嘴到手到,温越脸上扎扎实实地挨了两巴掌。
温越气急败坏,掏枪欲射,早被出身行伍、动作敏捷的温剑奎把他的手枪托起,吼道:“臭小子,找死啊!”子弹打到了天花板上,发出“砰”地一声脆响。
杨杰等举枪冲进堂屋,右手扣住儿子右腕的温剑奎趁机夺下儿子手枪,指着杨杰厉声喝问:“姓杨的,你又来干什么?”
杨杰忙说:“温团长别误会,我们特意护送温助理回家团聚的!”
温剑奎:“谢谢你们的好意,这个逆子不见也罢。”
温越忿然道:“我什么地方忤逆了?你干的事儿要多绝有多绝,两条腿的人还不如四条腿的牲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温剑奎:“小畜生,你搞清了没有?鬼子在中国烧杀淫掠,天怒人怨,我替咱同胞报仇,也要睡睡日本娘们。三年前在灵寿陈庄战斗中,八路军一二0师击毙了第一个侵华日军将领??日本独立混成第八旅团长水源义雄少将,你知道他是秋岚的什么人?”
“不知道!”
“是她外祖父!这也是一报还一报!”
温越更是愤怒:“你别强词夺理!前年八路军攻占井陉煤矿时,晋察冀军区聂荣臻司令员收养了两个日本女孩,后来送交给日军,这才是大善大爱,大仁大义呢!”
温剑奎嘴一撇:“对不起,俺可学不了这些大圣人。”他又扭头对杨杰冷笑道:“姓杨的,你真是光着脚板踩玻璃碴??走险。一次又一次上这儿来,也不怕掉脑袋吗?”
“不怕,因为我温团长是条汉子。”
“你他妈的少灌迷魂汤,两个山字搁一块儿??请出。”
温越怒道:“爹!请你对杨排长尊重一点。”
“都给我滚!老子不认识你们。”
“你甭下逐客令,只要你再拿出二百支步枪,一万发子弹,我们立马走人。”
温剑奎眼睛一瞪:“你别白日做梦!”
温越急道:“你以前不是答应过杨排长吗?怎么又反悔?”
温剑奎冷哼一声:“问你啊!老子现在不想给了。”
“嘀嘀……”传来汽车由远而近的轰鸣声,到了大门口嘎然而止,随即响起咚咚的拍门声:“开门!快开门!”又听訇然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了。
杨杰一个激灵:“不好,刚才的枪声惊动鬼子巡逻队了。”
温剑奎:“要活命就快滚!”将手枪抛给儿子。
杨杰当机立断:“撤!”又向温剑奎点头道:“温团长,后会有期。”
温越:“咱快从暗道口走吧。”
秋岚从侧房出来,担忧地问温剑奎:“刚才那几个人会被抓住吗?”
“我怎么知道?”温剑奎没好气地回答。
从后门传来一阵枪响以及脚步、嘶喊声:“快追!快追!别让八路跑了。”
不一会,日本宪兵队长井原少佐手执东洋战刀,带着一群端着枪的宪兵冲进堂屋,气势汹汹地发问:“八路呢?”
温剑奎连忙站起身迎接:“报告队长阁下,没见到八路。”
井原年约三旬,中等个头。长着白净面皮,疏眉细眼,高高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颇有书卷气。他瞪眼训斥温剑奎:“你的,工作的大大不力,放跑了八路。刚才我带人抓了一个,随我一起回宪兵队审讯的干活!”
“哈依!”
秋岚抬起明媚的双眸,出神地打量井原。
井原的眼神在秋岚脸上停留片刻,顿时愕住:“春岚?”指挥刀失手锵然落地,奔上前双手摇撼着秋岚的香肩,惊叫:“春岚,爱妻!原来你没有死,你怎么也来到了支那?”
秋岚摇头,也用日语缓缓地说:“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春岚。请问那春岚是日本什么地方人?”
“京都人。京都第一名胜就是岚山。春季樱花如云,秋天红叶满山。因为樱花是日本的国花,自古便有‘花中樱为王,人中兵为贵’之说,因此日本女子名叫樱枝、樱叶、樱花、樱子的千千万万。我的岳母也最爱樱花,尤其是岚山的樱花,就给爱女取了名字叫春岚。春岚为了让我无牵无挂地参加大东亚圣战,在我出征前一天,割颈自杀了。她的母亲是明治天皇的侄孙女,因此也一病不起。”说到这里,井原已是双目噙泪。
“春岚的母亲是不是叫水源纯子?外祖父是水源义雄将军?”
“是啊!”
秋岚悲呼:“母亲!姐姐!”晕倒在井原怀里。
井原连声叫唤:“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秋岚捧脸悲泣。
井原问:“早就听说春岚有个异父妹妹秋岚到了中国,莫非就是你?”
秋岚使劲点头:“是的,先生。”
井原泣道:“你还叫我什么先生?你应该叫我井原哥哥啊。”
“是,井原哥哥。”
“秋岚妹妹。”
井原双手一用力,拦腰抱起秋岚向门外走去。
温剑奎和日本宪兵一脸惊异之色,忙跟在井原身后出门。
抗日之秘密印钞局(3)
第三章 攻心之战夜深人静,一座铁丝墙环绕的小楼中射出亮光,人影晃动。
井原的办公室房门大开,他虎着脸坐在桌前,一声断喝:“把八路押进来!”
几个如狼似虎的宪兵推搡着反绑双手的温越进门,侍立在井原身旁的温剑奎心中一凛,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宪兵甲向井原报告:“队长,这人说他的父亲是保安团的温团长。”
井原走上前,用手托起温越的下巴,扭头问温剑奎:“温团长,这位是令郎?”
温剑奎连忙欠身回答:“正是犬子。为了方便阁下审案,温某请求回避。”
“好,你走吧。”
“谢阁下。”
温剑奎头也没回地走了,井原忙对两个宪兵歪歪嘴:“去盯着他!”
宪兵:“哈依!”跟着走了。
井原嘴角挤出一丝假笑,对温越说:“温先生受惊了,只要你招出同伙,说出八路的真实情况,皇军是不会亏待你的。”
温越装疯卖傻:“太君,我是大大的良民,无甚可说呀!”
“八格牙路!这是什么?”井原勃然变脸,将温越的手枪往桌上一拍,虎视眈眈。
“回禀太君,是鄙人买了防身的。”
“胡说!你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出来干啥,分明是八路的干活!老实招供,免得皮肉受苦。”
“什么八路九路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哇!”
井原火了,拍桌吼道:“来人,替我用刑撬开他的嘴巴。”
“哈依!”
宪兵将温越押走了,井原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秋岚托了一盘糕点进来,对井原说:“井原哥,饿了吧,请随意用点吧。”
井原马上站起接过:“谢谢你。”
“不用谢。”
“秋岚妹,那温家少爷是不是八路?”
“不清楚,你慢用,我要去休息了。”
“好,祝你做个五彩梦,晚安。”
“晚安!”
窗外已现晨曦,井原烦躁地在室内兜圈子,大声吼叫:“来人!招了没有?”
一个宪兵咚咚地跑进门来,一边抹汗一边报告:“队长阁下,所有的刑具都用遍啦,就是撬不开这小子的嘴!”
“难道他至死不招?”
“依属下看来,别费事啦,毙了算了。”
“胡说!皇军岂能轻易认输!”
井原闭目沉思,忽然面露喜色,命令:“你把那人押往密室看电影,我马上就去。”
“看电影?看什么电影?”
“看关东军特种部队的科教片,你的明白?”
“科教片,哈哈,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温越躺在腥臭、肮脏的囚室里,悔青了肠子,真不该下山啊!没想到此番回家,与慈母人天永隔,与老父反目为仇,与秋岚劳燕分飞,最要命的是和杨杰等人突围时,被守株待兔的井原逮了个正着。起先他竭力抵赖,还拿出父亲的金字招牌,企图压压地头蛇,镇镇草头王。谁知井原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还是把他抓到了宪兵队。他参加革命工作多年,深知共产党的政治道德对叛徒最为严厉。明确规定:叛徒可以利用,但是不准重新入党。一旦当了叛徒,非但终结了政治生命,永世不能抬头,招致所有人的鄙弃,最终还是不能保住性命。中共第三任总书记向忠发被国民党逮捕后,叛变了革命,还带着特务去党中央机关搜捕周恩来、瞿秋白等同志,但扑了个空,次日即被国民党警察枪毙。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被捕后,出卖了大批同志,最后还是被国民党关进苏州反省院,穿了琵琶骨,秘密处死。中共中央军委书记周恩来的秘书白鑫,因叛变投敌被中共中央特科的同志开枪镇压……
正因为他多次受到共产党的爱国主义教育、气节教育,深知当叛徒的可悲、可怖。因此,咬紧了牙关,顶住了夹手指、压杠子、上老虎凳、灌辣椒水等种种非人的酷刑,坚不招供,死活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心里涌上阵阵悲哀,也许不久他就要和慈母在黄泉相会了。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几个如狼似虎的宪兵打开牢门,拖了他便往外走。温越也不反抗,本来他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几个宪兵亮着手电筒,推推搡搡地将遍体鳞伤、血迹斑斑的温越押往漆黑一团的密室,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温越怒问:“你们要干什么?”
“嘿嘿,皇军优待你这八路的大官,请你欣赏有史以来最杰出、最逼真的科教片。”
温越低下了头,宪兵一把拎起他的头发,粗暴地:“不准低头闭眼,给我瞪着眼睛看电影。”
电影开映了,阴沉沉的画面,阴森森的音乐,魔影憧憧。日本731部队在东北惨无人道地用我同胞活人做细菌感染试验。他们把战俘丢进满是臭虫、跳蚤的牢房里;把梅毒、性病的疫苗注射进妇女体内;把无辜少年绑在床上,剖腹取出血淋淋还在嗵嗵嗵跳动的心脏。银幕上不时看到受害人痛苦扭曲的表情,支离破碎的残骸,毛骨悚然的惨叫。温越刚看到一半,精神便崩溃了,惊怖大叫:“啊!”活像荒野中的狼嗥。
井原下令:“停!”
灯光大亮,井原狞笑着对他说:“温越先生,刚才的画面想必很刺激吧。如果你再拒绝和大日本皇军合作,你也将成为活体解剖中的一员,我马上命人把你送到那个魔窟里去。”
温越闷声不响,但身子已经在发抖。
“来人!把他的心肝挖出来下酒。”
温越吓得魂不附体,像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瘫倒在地,嘶哑着嗓音说:“别!别!……我……”
“唔,这就对了嘛,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年轻人,要学会通权达变。请开金口吧,注意不准漏掉任何细节!”
井原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温越被除去镣铐,坐在井原对面,一宪兵拿着钢笔坐在井原右侧。井原问:“你的真实身份?”
“晋察冀边区印钞局局长助理。”
宪兵开始记录。
“印钞局长叫什么名字?印钞局的具体位置在哪儿?……”
“印钞局长叫宋骏,印钞局位于太行山深处的……”
宪兵笔不停挥,密密麻麻的状纸翻了一张又一张。井原越听越兴奋。止不住颔首微笑,站起身赞赏地对温越肩头拍了两下。原来,号称“中国通”的井原,见酷刑对温越难以奏效,便使出更为毒辣的一招,要彻底摧毁他的意志。精神支柱已垮的温越把灵魂押给魔鬼,将所知道的机密向井原和盘托出,足足讲了三个钟头。井原惊喜交加,没想到无意中竟网到一条大鱼。
抗日之秘密印钞局(4)
第四章 火烧钱库雾湿黎明,柴烟缕缕,高树鸟鸣。
印钞局许多工棚亮着灯光,警卫排战士肩扛手提,把一捆捆钱币运往仓库。宋骏在仓库里亲自点数:“四百七、四百八、四百九、五百……”对站在一旁的杨杰说:“数字完全正确,你把仓门锁上吧。”
杨杰小心翼翼地上了锁后,两人向工棚走去。
山道弯弯,放羊老汉赶着一群绵羊上了山坡,远处传来磕踏磕踏的皮靴声,老汉心知有异,连忙手搭凉棚四下观望,透过密匝匝的丛林,只见远处一列黄色的队伍向村庄扑来,刺刀在晨曦中闪烁着寒光。老汉使劲揉了揉眼睛,登上一块巨石再看,终于发现了队伍前面的膏药旗,惊呼:“鬼子来啦!鬼子来啦!”
骑在马上的井原抬手便是两枪,老汉中弹捂胸部滚下山崖,群羊“咩咩”惨叫着四散奔逃。
印钞局工棚里,宋骏和杨杰刚端起饭碗,两声枪响似晴空炸雷,把人们给震懵了,人们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宋骏拔枪大吼一声:“印钞局工人都随柳书记转移,警卫排的同志们随我来!”率先向门外冲去,杨杰和战士们紧紧跟上,出门后向山坡奔去。
枪喷弹雨,剑闪寒光,交织成太行山麓的一个血色黄昏。
灌木丛生的斜坡上,宋骏带领警卫排战士,居高临下,依托有利地形,打退了日本鬼子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但我方的伤亡也很惨重,警卫排战士不时有人中弹倒下。
一粒子弹击中了宋骏的左胸,他连忙用手捂住伤口,殷红的鲜血从他指缝中流了出来。杨杰惊叫:“局长,您负伤了?!”
“没什么,别大惊小怪的。”
“婊子养的,这群疯狗从早晨一直咬到太阳落山,真他妈的邪门啦!”
“可能是咱们队伍中出了叛徒?你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