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农是中共情报战线上的负责人, 毛泽东称他是共产党的大特务。他与钱壮飞、胡北风曾被周恩来称作情报战线上的“三杰”。他智勇双全,多次与敌特工交手,通过斗智斗勇,敌特往往是败在他的手下。
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政变后,中共中央在上海成立了特别行动科,任命陈赓为科长。1929年初,周恩来让李克农打入国民党党务调查科,同时地下党钱壮飞、胡北风也打入了敌人的情报部门。
1929年年底的一天,陈赓找到李克农,给他下达一项任务:将刘伯承护送到南京。当时,刘伯承是中共中央军委总参谋长,隐蔽在上海。由于国民党的情报机关已发现了他的踪迹,蒋介石下令,一定要在上海找到刘伯承,决不让他逃出上海。中共中央得到这个消息后,决定立即将刘伯承转移到南京。
李克农接到这个任务后,经过反复思考,终于想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12月24日下午,李克农的小轿车忽然坏在上海闸北棚户的一条路上,他连忙下车趴在车盖上修理。这时,从闸北火车站方向向这里开来三辆汽车,第一辆车上坐着上海市警察局侦缉队长邢子春。邢子春见前面有轿车挡路,便怒气冲冲下车要打那修车的司机,不料,那司机一回头,邢子春大吃一惊,忙“啪”的一个立正,然后笑脸走向前:“哎哟!原来是老师,李股长,幸会幸会!” 李克农也装作很惊喜的样子:“子春,是你。”其实,李克农的车根本没坏,他的车停在这里就是等邢子春的。邢子春曾经上过徐恩曾办的无线电训练班,而当时教他的老师就是李克农。除师生关系外,邢子春还知道李克农是中统局在上海的特务股长,徐恩曾手下的大红人。这时,他紧握李克农的手说:“刚才差点误会,不知道是老师的车驾,得罪得罪!”
“没什么,没什么。”李克农说完,又漫不经心地问:“你这是……”
邢子春的脸上立即露出了得意之色,说:“车里就是刺杀蒋主席的胡疯子,半个月前,蒋主席在上海视察江防时,险些吃了一记黑枪,凶手当场没抓到。您看,是学生今天在苏州抓到了他。”
李克农早就知道这一切,但还是恭喜说:“你为党国立了件大功!不过,”李克农口气一转:“我这里有份徐老板急电,蒋主席密令:胡犯擒获,立解南京。我看,我这趟正好到南京出公差,不如就将犯人交给我带过去吧!”
“这……”邢子春正想拒绝。李克农却又接着说:“别误会,你自然是随我一同去,功劳当然是你的,我想,你辛辛苦苦在警察局干,有你们丁老板压着,也难有个出头之日,此番见了徐老板,不如就到调查科来吧。当然,你执意要把功劳让给丁某人,我也不反对,我随后自到警察局要人就是了。”
邢子春终于被李克农说动了。他觉得李克农说得对。现在不如靠上中统,将来也许能飞黄腾达。想到此,他决定跟李克农直接去南京。接着,李克农又告诉邢子春:“你那胡疯子不过是个死人,我车上那人才是真正的知情者,我这次去南京,就是引他去见徐老板。”邢子春不由自主地往车里一看,只见车中坐着一位气态威猛的人,还戴一付墨镜,凭经验,这是一位非等闲人物。但他不好意思多问。
接下来,李克农和刘伯承都上了邢子春的车,另派两人将车拖回车厂修理。然后三辆车都掉头开往车站。因邢子春和李克农都在车上,路上免除了盘查,这样,刘伯承就安全地登上了去南京的火车,脱离了虎口。
李克农和邢子春将犯人押到南京后,就交给了中统局。邢子春既没有见到蒋介石,也没有见到徐恩曾,他只得了一大笔赏金。他想升官的美梦没能实现,李克农给他的解释是:此事涉及蒋主席的个人隐私,不能让社会知道,以免惊扰蒋夫人,所以你老兄只有忍耐委屈一下。邢子春半信半疑,只好自认倒霉,但他细细想了一遍,觉得李克农半路拦车、手里还有中统局总部押解胡疯子的密令、再加上车上那个“要人”,这些事都很蹊跷,这引起他对李克农身份的怀疑,他决定对李克农进行秘密调查。
邢子春越级解走犯人,惹恼了上海市警察局局长丁盛,丁盛将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他气不过,决心寻找机会报复李克农。不久,他就侦察到一个情况:发现了中共特科情报科长陈赓的行踪。
邢子春发现陈赓的行踪后,就去调查科上海特务股向李克农报告,并请李克农协助处理。李克农闻听一惊,想马上插手这件事,但他转念一想,邢子春不找别人,来这里求帮助,这里面一定有诈。他想到这里,就拒绝了他,理由是:他这里只是情报站,不管抓人。
邢子春的阴谋没有得逞,他只好悻悻而去,亲自布置追踪。邢子春走后,李克农就给丁盛打电话,向他通报消息。丁盛立刻指示邢子春:放长线,钓大鱼,要通过追踪陈赓,找到中共地下党中央机关。不料,等到他再寻找陈赓时,却再也没线索了。原来是他的手下人谎报军情,错把一人当成陈赓。结果,又引来丁盛一顿臭骂。
邢子春挨了一顿臭骂之后,更加怨恨李克农,当晚,他就在李克农回家的路上截住了他,并用手枪指着李克农说:“李老师,对不起,我要找你谈一谈。”邢子春当时想:如果能套出李克农的口供则罢,不然就杀了他。 李克农见邢子春欲胁持自已,并不惊慌,而是很平静地说:“子春,你这是干什么?绑架政府人员是犯法的。”邢子春阴沉地说:“李老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你谈一谈。”
李克农说:“好呀!咱们就到路旁的一个破旧货仓里去谈。”两人到了旧货仓里,邢子春仍握着手枪对着李克农说:“李老师,李股长,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人,你敢不敢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我的真实身份你不是都说出来了吗?”李克农仍平静地说。
“好,这个先不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害我?”邢子春问。
“子春,这是从何说起呢?”
“前些日子,你骗我越级将胡疯子解到南京,你根本就没推荐我去调查科,近日你又向丁盛打我的小报告,结果我挨了一顿臭骂!你、你究竟想怎么样?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让我说什么?”李克农也发起火来:“南京的事,纯属误会。谁知道胡疯子的事会牵扯蒋主席的私事,自然有关人员不可能重用!至于前天的事,我是照章办事没有什么过错。错就错在你的情报不准,你为什么怨我?”
李克农这样一说,邢子春竟一时语塞了。李克农喝令他收起手枪,他只好照办。接着,李克农又以缓和的口气对他说:“子春,我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明天下午你到我办公室来吧。”
“什么事?”邢子春眼前一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李克农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凌晨,李克农找到陈赓,谈了这件事。特科马上召开紧急会议,最后决定:除掉邢子春,这事交给李克农来办。
下午,李克农来到他的办公室上班。没想到邢子春早早就等在那里。邢子春一见李克农就急忙迎上去,说:“老师,昨天我一时糊涂,望老师见谅。”李克农如无其事地说:“算了,别提了,以后办事不要鲁莽。我不计较,因为我是你的老师。”
李克农坐定后问:“近日你找到共党地下组织踪迹没有?”
“嗨,别提了,中共特科这些人真狡猾,来无影去无踪,都快把我拖垮了!”邢子春很泄气。
“上次你不说有陈赓的线索嘛!结果怎样?”
“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李克农故作神秘地说:“如果你真想抓到陈赓,我可以给你提供线索。”
“在哪里?”邢子春急切地问。
“其实,我们早已掌握了陈赓的行踪,要不是徐恩曾老板有话,我早就抓他归案了。既然我上次那件事有些对不住你,我就送一个人情给你。据调查科得到的消息,陈赓就在霞飞路58号,那是中共特科情报科的机关。不仅陈赓在那儿,康生、潘汉年等人也在那儿。这情报绝对可靠。”
邢子春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但他还是要验证一下李克农说的是真是假。他走出李克农的办公室后,就急忙带领几个特务悄悄奔向霞飞路58号,58号在法租界内,他不敢往里进,只好在58号附近张望,一看果然又发现了陈赓。这回可是千真万确的,他亲眼见到了陈赓。
这时,邢子春才觉得是自己错疑了李克农,早前不应该那样粗暴地对待他。这次,他仍准备瞒住丁盛,自己抢先下手捉住陈赓。不料,此事又被丁盛发现了,丁盛严令:不许惊扰,只能盯梢。
邢子春只好遵命,他率领大批特务在霞飞路58号附近昼夜监视。他们看到,出入这里的人不少,个个形迹可疑,而且越来越多,邢子春不得不出动了全侦缉队的人才能勉强够用,可是盯梢的人,一个个又垂头丧气地回来。那些人,要不滑如泥鳅,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要不盯到最后,又回到原处,未见与任何人接头。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近一个月,邢子春送回警察局的报告,总是那几个字:没有新发现。丁盛急不可耐,先是责骂邢子春无能,后是怀疑他有问题,因为这邢子春早年也曾是上海大罢工的人物,后来被捕叛变。
不久,丁盛就下达了逮捕令。当邢子春带领人马冲进58号时,里面的人早已跑光了!丁盛由疑生恨,下令拘禁邢子春,彻底清查他的历史。
这时,李克农派人送去CC系的情报:邢子春,上海青浦人,曾在上海电厂做工、大罢工中做过纠察队员,因在械斗中打死军警被拘捕,供出中共地下党员葛××、刘××,故将功折罪,后因捕杀共产党有功,升为侦缉队长。另外,还附有两份材料:一、邢子春家境贫寒,兄弟七人俱无业,他做上侦缉队长后,纵容兄弟,流氓滋事,危害乡邻,计有××、×××等血案数件。二、据最近调查,邢子春近来出手阔绰,出入赌场,一掷千金,钱财来路不明。另据查,他在青浦乡下置田产千顷,有长枪十支,短枪五支。
丁盛看罢这些材料后大怒:怪不得陈赓等人屡抓不获,原来是有人事先通风报信。尤其这次下逮捕令只有我俩知道,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综合各方面的情况,丁盛判断,即使不能确证邢子春暗通共产党,也足以证明他行为不端,不忠不信,况且他越级抢功,私自行动,对自己也构成了威胁。丁盛想,此人不可留,应立即枪毙。至此,李克农借敌人的手铲除了后患,但邢子春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死的。